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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在上海的那些人、那些事之何叔 [打印本页]

作者: 可月 时间: 2022-12-31 11:25
标题: 我在上海的那些人、那些事之何叔

   十几年前，我在浦东机场货代公司上班，从事报检报关。我和久别分开的父母，在机场附近的农村得以团聚。一间十来平方的房子，爸爸用木托盘拼凑搭起来的板床，再用托盘拆开钉成的饭桌、简易的衣柜，包括大大小小的板凳，这些简单的木制家具都贴着黄白色的胶带，上面印着“上海浦东机场XX报关公司”或“上海浦东机场XX货代公司”。那是我们漂泊在外简陋的家，即使如此，我的心中依然有着一家团圆的喜悦。生活上的苦，在我看来，那从来都不能称之为“苦”。

   我和父母住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住了七八户人家，有四川的、合肥的。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一院子的人，都要写很长很长的故事。何叔，安徽人，论资排辈，通过和我爸的交谈，祖上是很亲的一支，只是后面不知怎么去了其他市。就像我爷祖籍湖南人，但我爷爷却到了安徽。何叔，也住在附近，租住的房子在哪里，我并不知道，他的诊所就在桥边。在上海，不是所有来沪打工的人，生病的时候，都会去三甲医院或者正规的医院看病，甚至连去镇上的社区卫生院都很少。大家出门打工，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经济不允许，所以，有个头疼脑热，大家基本都选择这种外地人来沪开的小诊所就医。我在上海电视的新闻节目上看到过这种诊所出过人命，所以，我还是很谨慎，宁可麻烦点，都去社区医院或更好点的医院就医。后来，因为要频繁挂水，只能就近选择去了何叔那里。

   何叔的诊所在桥头，一桥连两头，再加上又在十字路口，诊所位置很好。我第一次去时，十几平的小房子站满了人，两排的药架上了摆满了各种药物，有去买药的、有去打针的、还有像我一样挂水的，还有在那无事闲聊的。何叔，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子，头发微卷，因常年不干体力重活，所以，他和同龄男性相比，显得要年轻许多，有着和做体力活很明显不一样的一种气质。何婶，反而长得人高马大，一米七的大个子，大大的眼睛，脸上两个深深地酒窝，常年扎着马尾，讲话浓重的安徽北方口音。嘈杂的屋子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嘴里含着安抚奶嘴，手里扯着一个废弃的塑料盐水袋子，眼睛大大的，跟何婶一个模样。我歪靠在门口的一个枣红色的旧沙发上，等着何叔来给我挂水。我听说何叔和何婶是再婚夫妻，何叔有两个女儿在浦西上班，何婶几年前跟何叔结婚了，坚持要再生个孩子，听何叔说，何婶觉得这样的婚姻关系会更稳定一些。也是天随人愿，何婶顺利生下一子，何叔老来得子，自是喜不自禁。看得出，两人也是夫妇夫随、和和美美。

   何叔给我挂得水是消炎的，每当第二瓶下去，那些药水都会从我的胃里翻出来，我甚至觉得那些药水只是从我身体的器官过了一道，就从胃里出来了，而我实在不想在那人很多的地方，吐得那样狼狈，我提出想把药水拿回家去挂，何叔同意了。我靠在床上，何叔提着几瓶水来家里给我扎针，透明的玻璃袋挂在窗玻璃前的铁丝上，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的流进我的身体。第一瓶不难受的时候，我总是翻一本报关书教材看着，何叔每次看了都说，你真用功。后来，他得知这个考试对于找工作有帮助，就说你帮我买一套教材，给你两个妹妹看一下。好，我欣然答应。不记得在何叔那里吊了几天的水，但是，我的身体依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于是，我不得不继续奔波在上海更大的医院，提回一包又一包的药。父母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吃药如吃饭却依旧不见好转的身体，一家人愁云惨雾。妈妈喊何叔来吃饭，何叔说，不行，西医别看了，去看看中医，兴许中医能有点帮助。我听了何叔的话，去看中医。真的让何叔说对了，我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人也变得轻松活泼起来，整个人明郎了许多。

   两个妹妹周日来何叔这里，我将买好的报检员考试教材送去。很明显两个年龄快到二十岁的妹妹，早已离开校园多日，看到书的表情是带着惊吓的，但拗不过何叔的一再劝说，只能无奈接受。何叔问我教材多少钱？我说不要给了啊，小事情，能对妹妹有所帮助，就是最好的。我坚决不收，他将钱送到家里去。过了一阵子，何叔再见到我，恨铁不成钢说，那两个东西，书连带都不愿意带去的。叔，学习是自己的事，她们没有那个想法，强求不来。

   有不要脸的女人跟何叔示好，何叔忠心耿耿地向何婶道了原委。何婶劈头盖脸找到对方，将贱人骂得狗血淋头。我听到笑，笑何叔对婚姻的忠诚，笑何婶为人的泼辣，何叔赤诚一片，对何婶表露衷肠，我对你的感情像钢筋水泥倒砌的混凝土，何婶人间清醒地回答，你要敢乱来，看我可打断你的两条腿。我看着何婶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样子，我想，别说打断两条腿，就是再加两条腿，对她来说，那都是小菜一碟。在那一刻，我竟觉得女人长得威猛雄壮虽说是有点失了小鸟依人的温柔，但在关键时候，好像挺拿人的。

   何叔的诊所是很忙的，有时，忙不过来，何婶也跟着帮忙，但何婶，毕竟是个门外汉，即使她天天耳濡目染，毕竟都不是专业的。在一次给何叔帮忙的过程中，出了人命，诊所被查封，何婶也被抓起来了。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但何叔还是情深意重，一直在游走找人，并且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何叔发生这个事件的时候，我早已离开了那里，这些也是后来听说的。

   我对于出门在外打工的人，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情感，大约同是天涯沦落人吧。背井离乡来沪打工，只想混个肚儿圆，何叔却没能想到惹上官司。何婶想用一个孩子，来使这段再婚的感情变得牢固，想想，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不易。不过，说来何叔的表现是好的。毕竟，人到中年，再说爱这个字，人人都会说，但是一旦面临着伴随着爱而来的责任和道义，有的人，是会变得退缩和懦弱、甚至是冷漠和无情的。还好，何叔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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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里克尔梅 时间: 2022-12-31 13:16
拜读！真实的记忆，记录的是一个时代。

作者: 明媚阳光 时间: 2022-12-31 13:44

作者: 柏vvvv鹤 时间: 2022-12-31 13:53

好文

作者: 合巢芜宣 时间: 2022-12-31 14:00
文章写得还好

作者: 功夫煲子 时间: 2023-1-1 00:34
朕已阅。。何婶，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她帮忙，应该是拿错了药水。出了人命官司。

作者: 零烦恼 时间: 2023-1-1 08:05
背井离乡的心酸

作者: 东梅 时间: 2023-1-1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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