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秋实==茄子》

老兵 · 发表于 2022-9-2 14:17

本帖最后由老兵于 2022-9-2 17:48 编辑

活到四十大几，吃的第一口蔬菜就是茄子，我妈信誓旦旦说过很多次。

七十年代，有一年闰四月，我是前四月出生，没有奶粉，没有米糊，除了吃奶，就是米汤菜汤，鸡蛋都不常见。半岁的时候，我妈就给喂茄子，那种贴在饭锅边蒸熟的茄子，用筷子拣起来放碗里，使劲的搅碎，大粒子咸盐化成水倒在里面，筷子在油瓶蘸点熟香油使劲拌，就得。

除了油盐，其它皆无。筋筋绊绊的我妈吃，余下的筷子都夹不起来，我妈用手指刮着塞我嘴里。我胃口深，从未吐过。

五岁半，原来住的大院是集体户，房子原是老地主的，后来归房管会，要拆，原址给供销社做宿舍楼。于是，贴近街后生产队的藕塘边买了三间屋子，土舂的墙，稻草屋顶。爸妈都满意，姐和我啥也不懂，就看妈下班之后在屋东头忙乎，东墙和藕塘有段距离，稍事平整堆了柴禾垛，还有一大块，我妈准备来年做块小菜地。

年关，街后生产队要起藕。就是把塘里的水抽往别处，水干了先逮鱼，然后壮劳力再下塘挖土取藕。挖藕不是简单的活，断了破了都不好，要灌进去淤泥，得细心的慢慢用锹抠。

我爸撒了一圈大江香烟，挖藕汉子们顺便把塘底淤泥摢在东墙根。

春天很快就来，谷雨边上妈在空地上点瓜种豆，矮桩的洋柿子，搭架的黄瓜，爬得更高的丝瓜，顺地爬的南瓜，还有几十棵茄子。

入夏后的几场雨，催的小菜地瓜菜熟了一个猛。南瓜汤面疙瘩金灿灿，丝瓜汤碧绿，苋菜殷红，茄子非红非绿，特立独行的紫着。茄花粉紫，茄子深紫，如孤标傲世的隐士，不与人争，怡然自得。

菜食吃不完，邻居家都有大块的菜园子，也不需要，洋柿子黄瓜都成了零食水果。辣椒剁碎了再水磨成酱，能吃一两年，茄子？我妈也可以做成储食。

天晴，茄子摘下来，洗干净切成片或条，晒干了冬天烫菜锅头。除此之外，妈还会做一种软茄子。茄子切成一厘米大小的丁，粗盐码上，个把小时了揉干盐水，再用清水洗去多余的盐分，摊在窩匾里晒，上好的大太阳有个半天就够了。晒后的茄丁就像是葡萄干，灌在空白酒瓶里，封好口后能保存三五个月。

入冬，饭锅头上除了蒸山芋，常见的就是蒸茄丁。一白酒瓶正好蒸一碗，蓝边碗，实在。茄丁倒在碗里，略微弄点油，等焖饭锅的时候匟在木锅盖下面。饭熟菜香，揭开锅，紫微微的茄丁异常的香。入口软糯，细嚼自有咸香溢出，与咸鱼腊肉香肠迥然，清爽别有风味。

十多岁的时候，我爱上了辣椒，每餐无辣不欢。蒸茄丁必须拌上辣椒酱，很辣很辣的那种，宣城北乡人都叫辣舞椒，就是能辣到你手舞足蹈。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没舞过，就怕不辣。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年，八三年的洪水冲走了童年的美好。之后几年洪水不断，去过马矿，起过新房，租过别人家房，颠沛流离，后来去了部队。

在部队的第二年，我妈去探亲，带了几罐头瓶的茄丁，炊事班的浦小山是陕西人，别出心裁做成包子馅，肉丁和着茄丁炒过，真香。

今年天热，雨水少得可怜，菜蔬价格居高不下。入秋后有了几场雨，秋茄子猛上市，五块钱能买三斤长得不好看的茄子。

买的不多，茄干和茄丁各做了一些。茄丁先蒸了一碟，寡寡的只放了油，擓了两勺子在姑娘的饭碗里，她默默地吃，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做茄丁茄干，也只是个念想。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