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场风波

大桥下 · 发表于 2023-11-16 19:13

近日小雨绵绵，老夫偶尔得闲，邀一三朋四友，来家搓搓麻将玩玩。
九点不到，麻友们都叩响了门铃；见一个个空手而来，老妻心有不悦:这才过了正月，也不至于空手登门吧！我赶忙相劝:君子之交淡如水，深入简出，吾辈所倡，不必拘礼！
妻似乎释然。厨房虽传来钝器铿锵之声，客厅掷骰子论头家之嚣，竟也和谐。
上家:东洋婆娘穿旗袍，南门头上一把刀，北风口上雪花飘，只等西宫娘娘来上朝……
下家:小鸡无毛飞不高(一条)，横吹笛子直吹箫(二条)，两山没有一山高(三条)……
对家吹胡子瞪眼，什么乐果药(一种农药，剧毒，指六筒)，什么黑鱼钻裆(八筒)，什么老酒鬼探路(九筒)，口吐莲花，芬芳满地。
我暗自思忖:上家风清，下家条子清，对家筒子清，还说朋友，下手这么狠，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的私房钱岂不呜呼哀哉？我大吓一声:
“江南少女把脚跷(七万)，胡啦！”
木门清，清一色，三花一杠，满打满算，每家八十五！三八二十四，三五一十五，共二百五十五！我已默算好账，正得意儿笑，妻推门而入说:
“老李，开饭了！”
众麻友相视一笑，相拥而出。我依个拽着衣角:
“哎，哎，你们还没给钱啦！”
“给什么钱？郎溪规矩，前三把不付账，最后一把不付账，饭点不付账。多谢嫂子，这饭点及时，我们得都敬嫂子两杯……”
“哎哎哎，不带这样的，我先都输了，你们不至于耍赖吧！”
“说好的小玩玩，谁叫你来这么大的，吃饭吃饭，吃了饭再干……”
“那我不能输了现钱赢了账哈，哪怕付一半，一半也行……”
没人理我。
“二十，二十也行！”
众人没把自己当外人，已围桌而坐。看样子要不到了，在自己家也不好发火。哎，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哎，老李，你看我忙的不得闲，这客人都坐上桌了，你还不拿酒去？”
“哈哈哈，他只顾‘江南少女把脚跷了’，
其中一个麻友说。
“没酒了！”看着妻扭动的肥臀，想想刚刚那一幕，你喊吃饭也太及时了吧，要不是娘家小舅子多，我真想踹死你！
“家里不是还有两瓶水韵郎川吗？”哎，这个败家娘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上次你不在家，我和侄子喝了，”我用眼神死死地剜着她，“我这就去买！”
“喂，老李，没烟了，再带两包烟上来！"
我在楼下小区超市买了两瓶牛栏山(15元一瓶)，侄女送我的水韵郎川我让你们喝！本束黑利群或黄利群换成了白利群，我让你们抽！
麻友们似乎看出我心中不悦，纷纷数落道:
“老李啊，咱们朋友一场，虽然说吃喝不计较，可你也太把我们看外了吧，平时我们怎么对你的，啊？朋友之间哄的玩玩，你还真把钱看的比我们感情还重，那输的钱我们还你就是了……”说罢，每人掏出一张红票票放在桌上，“你找线吧……”
“哪里话，哪里话，这不骂人吗？快把钱收起来，喝酒喝酒！”
操，得了便宜还唱雅调，还顺便把我这老脸臊得慌，我心中似乎有一万只草泥马放逐草原。
我不是伪装者，我的内心真实反应写在脸上，众人终究还是看出“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一个个悻悻而去，当然还不忘揣走那红票票。
我都懒得送送，更没说下次来玩哈。
妻早已洞若观火，边收拾桌子边揶揄道:
“瞧你这小家子气，还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这水呢，啊？”
“我这水都能点上火！”我愤愤地道，“我哪次输钱没给？刚轮到我赢钱就跑了，太气人了！”
“哼，以后别跟我说什么朋友之间小赌怡情，啊屁！要我说，沾赌必伤和气，输赢必伤感情。你看哪个再怡情巴不得自己输的，啊？你看哪个不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恨不得要拿刀割人袋底似的……”
妻越说越激动，越数落话越多，说什么当初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个穷鬼，人又矮还……哎哎哎，你说我穷我认，说我矮我认，别他娘的还说我老，那我不认，王祖贤演的不管是人是妖我都喜欢，范冰冰的电视剧我哪集落过？哼，这糟老娘们尽扯没用的！
和女人是讲不出道理的，我也懒得搭理她，顾自到阳台抽着闷烟。
一连和妻冷战了几天，麻友们也没了消息。
百无聊赖，望着窗外。一只奔食的麻雀站在窗台，似乎累了，正梳理着刚刚被打湿的羽毛，时不时警惕地转动着双眼。壁虎趴在墙上一动不动。楼下，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刚刚放学，穿着花红柳绿的小雨披，叽叽喳喳，欢快地跟着妈妈……
人情轻似土，世路险于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事本无常，三千越甲可吞吴……哎哎哎，我在想些什么？哈士奇扒拉着我的裤角，我理解了，人类沉重的防盗门阻挡了它的天性，它只有撕扯着沙发，而我在撕扯着内心……
我们谁错了？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我正颓废地作着哲学家的思考，一段彩铃声响起，我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麻友老张:
“喂，老李啊，今天下雨没事，我们在老刘家，三缺一，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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