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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啊活着啥事没有,一旦“走”了,什么样的鬼话就出来了。顺子的三叔指天为誓说,早就晓得村里要死人的,而且这人死之前是要出来“收脚步”的,我就晓得是个奶奶们(方言,指妇女),打死我也猜不到小英噻!三叔逢人便说,语无伦次,目光呆滞。尽管如此,三叔说的还是活灵活现,让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再后来由我的补充和佐证,让这鬼事更加真实、可信。听者一个个伸出了脖子,入迷着道,似乎小英抱着婴儿向你走来,“鬼啊”,不知谁喊了一句,吓得人腿肚子发软,哭爹喊娘,回家拴了大门,晚上再也不敢串门。
在村里,要说见多识广的,公认的有三位:第一位是那老兽医,第二位便是三叔,第三位是村里唯一在县城上班的我!
在大集体时那兽医背着药箱走南闯北走村串巷的,他一边给畜生们看病一边干着劁卵子的行当。也许那稀罕物吃多了,晚年倒面色红润、生龙活虎,婆娘受不了他的折腾,落下一大堆妇女病,早早地上路了。如今他常年坐在草垛旁,挂着满脸的眼屎,看着年轻的姑娘们穿着花格裙一晃而过,痴痴地说,世道要变啦!
回头再说三叔,其实他是顺子奶奶在家门口捡的(也许是人家知道奶奶心善,有什么难处吧故意把孩子送来的),奶奶看着这娃,作儿子吧还嫌小呢,作孙子看吧又大了点,这往后咋称呼呢?村里人还是尊重奶奶的,既是奶奶捡的娃那就是奶奶的儿了,即便是顺子大伯的儿子比三叔大两岁也不得不喊他三叔了。
等三叔长大了,奶奶也老了,管不上他了,那哥俩认为反正不是自家亲兄弟也任由他折腾。
三叔天不怕地不怕,白手起家,硬生生地折腾出一条让全大队人都不敢想的十五吨水泥船!好家伙,那年头能开上那家伙,就等于开着移动的银行!
三叔开着船,那马达“突突”地冒着黑烟,耀武扬威地行驶在郎川河上!他嘴上叼着烟,把着舵,象个骄傲的将军。三叔也不是吝啬的人,逢人便递上香烟,而且还是带把的!我那时就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收集着他扔在地上的过滤嘴烟盒。
奶奶还是放心不下,万一船底杠破了呢?万一船在南湖遇到风暴呢?万一……在一万个万一中,三叔硬是给自己盖了房、娶了老婆!当然,这都要归功于他的船了,那个看作比他生命还重要的船!
三叔的船就停在西边滩向村口方向去一点的地方,那段圩埂砂土含量重,一到发洪水便渗漏,政府便拔款修建了大青石护坡,正好成了三叔天然的港湾。虽然传说西边滩经常闹鬼,但年轻气盛的三叔哪信那邪!圩埂里面靠村口处,也就是我的渔棚了。
前段时间,一到晚上,三叔便来到我的渔棚,好茶好烟地邀请我到他船上坐坐,他说他最近晚上很是害怕,也不知道怕什么,你不知道那怕的感觉。我发现三叔说这话时两眼无光,掏出香烟,划火柴的时候手直抖,最后还是我划着了给他点上。反正我这边有父亲和大黄守着,去坐坐吧也没大碍。三叔说他先前养过两条狗的,可一不小心就掉河里俺死了,索性不养算了。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喝了许多茶,直到眼皮打架才说睡吧!
迷迷糊糊中,忽听船头铆链响,也许是看鱼塘的习惯,我一惊而醒。紧接着船头就有脚步声,有人偷东西?我刚想推醒三叔,他都猛地坐起,用被子捂着脸说:
“又来了,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我问,难道是贼偷东西不敢惹吗?还没等三叔回话,船头就传来一阵哭声,隐约中是个女人,哀哀怨怨,凄凄惨惨。
“是你自己跳出来掼死的又不是我把你杀死的,你天天来找我干嘛啊,”三叔使劲拍打着自己额头,一茶杯砸向机舱外,“要投胎到别处去吧,我实在受不了啦……”
“怎么啦?”我不明所以,越发恐惧,摸索着火柴想要点灯。
“鬼,鬼,鬼来了……”三叔虚弱地说,“要我命呢……来了,来了,就在船头呢……”
此时船头的诡异声越来越大。记得上船时我们把跳板抽上来的,按理说没有跳板一般人是很难上船的,更别说半夜三更一个女人。难道,难道真的有鬼?此时机舱门忽然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我和三叔同时抢了被子,捂住脑壳: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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